第113章 非典型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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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非典型神話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穆昭扶著自己的頭，感到自己的頭痛又犯了。
這是穆昭的老毛病了，隔三差五的就要犯上一回，只不過這些天這頭疼的毛病一直沒犯，又恰逢穆昭死而覆生及一系列亂七八糟的邪神，這才叫穆昭將這件事給忘了。
想到這裏，穆昭有些郁卒，隨手從身畔摸來一頂禮帽蓋在臉上，遮住刺眼的光線後，又扭頭繼續睡了。
一旁的惡魔像是有些擔憂，但卻又不好意思說什麽，只是看了一眼外頭，道：“那兩個小家夥在門外等你。”
穆昭悶悶道：“塞爾維亞號馬上靠岸了……你讓他們偽裝一下早點下船就行了。”
惡魔道：“你為什麽不自己同他們說？”
穆昭動也不動，像屍體一樣躺著：“頭疼。”
惡魔神色一動，有些猶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晚那場精神鏈接的原因，還是其它的什麽緣故。
而這時，拿帽子蓋住臉的穆昭卻像是看到了惡魔的擔憂，道：“老毛病了，沒太大問題，讓我緩緩就行……你先去跟他們說吧。那兩個小鬼和我身上都是麻煩，我總不可能一直帶著他們。”
穆昭這話說的不好聽，但惡魔卻知道這應當算是穆昭另一種意義上的保護。
光是從穆昭短短一個月不到就遇見兩次邪神襲擊就能看出，他應當是被邪神通過某種不知名的途徑盯上了，因此在那種邪惡的、無法詮釋和捕捉的牽引下，他才會接連不斷地遇上這種常人一輩子都難得一見的邪神祭祀與屠戮。
於是，到了這個時候，待在穆昭身邊不但不能得到庇護，反而容易被再三牽扯進邪神事件中，所以與其讓那兩個小鬼繼續跟著穆昭，反而不如讓他們自己去謀求一條生路。
——一邊是普通的超凡者的追蹤，一邊是邪神，哪個更危險，答案不言而喻。
而穆昭也並不是真的就這樣丟下他們不管了，因為在塞爾維亞號下一個靠岸的地方，正是萊斯利帝國北境的邊陲小鎮，裏頭不巧，剛好有一座風暴與海洋之神的神殿。只要這兩個小鬼忍得住寂寞，能夠在那苦寒的小鎮裏待上一年半載，等過了這段追索時間後，他們也不會再有危險了。
惡魔點了點頭：“我會跟他們說清楚的。”
穆昭道：“對了，記得讓他們提前下船。”
此時此刻，在塞爾維亞號這艘貴族巨輪上，已只剩下那兩個小鬼與穆昭惡魔四人，其餘的人們都已經在昨天的那場邪神祭祀中統統受到汙染，最後不得不被穆昭送入深淵，換句話也就是說，這時的塞爾維亞號已經是一艘幽靈船了。
這樣顯著的異狀，不可能不被他人註意到，如果他們不在塞爾維亞號靠岸前提前離開的話，恐怕他們就會在塞爾維亞號靠岸的第一時間被海岸警衛隊扣留，哪怕穆昭亮出自己的身份，但不滯留個十天半個月，恐怕也是走不了的。
但穆昭不可能在這種地方待那麽久——他一定要盡快趕回惡魔港，等待浮空島的開啟，去尋求唯一的機會！
在門外，惡魔向傑克和盧克二人神色冷淡地解釋清楚後，道：“現在離塞爾維亞號入港的時間只有一個小時不到，我建議你們收拾一下自己，順便想想你們上岸後的事宜。”
兩個少年相互看了對方一眼，猶豫了一小會兒後，盧克強忍著自己心中的懼怕，小聲向面前的惡魔道：“我們真的不能跟著賽爾先生嗎？”
“不能。”惡魔的聲音平靜，但毫無轉圜餘地，道，“你們也應該清楚，這個決定其實是為了你們好，因為跟邪神牽扯上的危險，要比你們被超凡者追蹤大多了。”
盧克當然知道這一點，但他只是……有點不甘心而已。
想要成為一個超凡者——這樣的念頭，從他還叫做路薩爾時、從他年幼得知超凡者的存在時，就在他心中紮下根，更何況在他的成長過程中，他不只是一次被誇獎為有天賦了。
盧克一直堅信，只要給他機會，他一定是可以成為一個出色的超凡者！但是家族的驅逐斷絕了他的一切念想，作為底層流浪兒的他，根本就沒有足夠的錢幣去測試自己的神性傾向，更沒有錢去購買啟靈藥劑。
然而與這個神秘的賽爾先生的相遇，卻讓他忍不住重新燃起了希望。
——如果能夠接受這位賽爾先生的教導的話，他是不是能夠再一次獲得進入超凡者的世界的機會？
惡魔微微低頭，凝視著盧卡的藍眼睛平淡而冷漠，既不針對，也不親切，但盧克依然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心中強壓的懼怕又一次升起。
畢竟……這可是惡魔啊！
雖然這位陌生的先生似乎跟賽爾先生很親密的樣子，雖然他似乎看起來好看極了一點都沒有傳說中惡魔兇惡的模樣，雖然最後可以說是他救了他們……但這還是惡魔啊！普通人會怕惡魔……這裏理所當然的事吧？！
惡魔對此並不做任何表示，平靜道：“走吧。”
惡魔轉身回房，精雕細琢的門扇發出一聲細微的輕響，在他們面前禮貌合上。
盧克沮喪萬分，憂心忡忡地離開了。
在他身後，傑克看著盧克的背影，臉色變幻。
半個多小時後，海港已清晰可見，盧克和傑克過來敲門告別，準備離開了，但因穆昭還在昏睡，所以過來開門的還是惡魔。
簡單地客套兩句後，兩個少年離開了塞爾維亞號，乘著天色還沒有全亮，抱著救生衣下水，在冰涼的海水中偷偷向港口的僻靜處游去。
惡魔這時倒並不著急叫醒穆昭，反正他總有辦法為穆昭瞞天過海的。
但是真正叫惡魔驚訝的是，十多分鐘後，原本應該跟盧克離開的傑克竟然去而覆返，又一次敲響了門。
惡魔目光穿過船艙，看到因為失去傑克蹤跡而驚慌失措地在大海上叫喊的盧克，再看一看門外神色難看極了、像是膽怯又像是難堪的傑克，他心念一動，想到了什麽。
“誰在敲門？”
這時候，穆昭也醒了，揭開自己臉上的帽子，聲音有些嘶啞。
惡魔道：“是傑克。”
穆昭眉頭一皺，看了看舷窗外清晰可見的港口，道：“他們怎麽還沒走？”
惡魔糾正道：“是再回來了。”惡魔一頓，又說道，“傑克一個人回來了。”
穆昭有一瞬間的茫然，接著他臉色微變，翻身坐起，雷厲風行地開門，低頭凝視著傑克那張沾著海水的臉，無聲地審視。
傑克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一點點放松自己緊咬的牙關，聲音嘶啞道：“抱歉……賽爾先生，我回來了。”
“我……想了很久……但是我沒有辦法……抱歉，賽爾先生，我真的沒打算這樣麻煩你的……但我真的……很害怕……我也真的沒有辦法了……”
少年單薄的肩膀輕微顫唞著，全身濕漉漉的，只是在門口站了一小會兒，他腳下就積了一大灘海水。
傑克沒有辦法了。
他不能拖累盧克……但他也……不像死……
誰會想要死呢？
他的生命甚至還稱不上正式開始啊！
傑克眼眶通紅，但強忍著沒讓自己露出更脆弱狼狽的姿態，艱難地控制自己在穆昭面前攤開手。◢
“抱歉……賽爾先生……”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但……求你……救救我……”
穆昭凝神一看，臉色徹底變了。
只見在傑克攤開的雙手，無數似虛似實的眼睛密密麻麻地分部著，既恐怖，又惡心。
只是一眼，穆昭就確定了：傑克被汙染了。
世上是否有被邪神汙染神性的人能夠恢覆為普通人？
答案是，沒有。
世上是否有什麽方法能夠將這樣的汙染制止，讓被汙染者不再被蠶食、哪怕只是將這樣的汙染凝固？
答案依然是沒有。
超凡者交手時的靈性蔓延，會造成短暫的汙染，這樣暫時性的汙染，在沒有造成嚴重後果之前，可以通過切除部分禸體以及舉行儀式的方式，斷絕或驅逐汙染的蔓延，然而被邪神汙染的人，卻再沒有辦法可以挽回。
沒有辦法。
誰都沒有辦法。
無論是穆昭，又或是屹立多年的教會……誰都沒有辦法。
但當穆昭凝視著傑克這張比蘇茜還要年幼的臉，看著這個向來桀驁不馴野心勃勃的孩子，在這時流露出的脆弱恐懼，他不由得沈默了。
這一刻，穆昭又開始厭惡起了這個混沌的、充滿了危險和絕望的世界。
他想要改變這個世界——而這也是他一定要成為超凡者的理由之一。
穆昭看著傑克的眼睛，緩緩道：“你知道我沒有任何幫助你的理由，也不能給你任何保證。”
傑克的臉白了。
他想要哀求，但他沒有哀求；他甚至想要發怒，但他也沒有發怒。
他只是倔強又絕望地看著穆昭，嘴唇顫唞，眼眶通紅。
穆昭繼續道：“我無法保證我可以救你，也無法保證我能在危險到來時保護你，甚至在你徹底魔化之前，我還會親手動手將你送去深淵，以避免你成為邪神的一部分……就算是這樣，你也要跟著我嗎？”
傑克扯了扯嘴角，竭力露出一個笑臉，但最後他失敗了。
“我會努力的……”
傑克笑得像哭一樣。
“我會努力活著的。”
·
在悄悄地登上海港後，惡魔又隱匿了身形，消失不見，唯有穆昭和傑克走在布滿了海腥味和魚腥味的泥濘道路上。
他們向著海港的另一頭走去，而在他們身後，驚呼與噪雜的聲音慢慢響起，而後越來越大，一派兵荒馬亂的場景。
——塞爾維亞號靠岸
了。
穆昭回頭望去，在那一片慌亂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失魂落魄的盧克。
穆昭道：“不去跟他告別嗎？”
傑克低落道：“就……讓他以為我死了吧……”
他不想變成邪神大廳中那些狂亂的人們一樣恐怖可怕，更不想要讓可能會變得這樣可怕的自己連累盧克。
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盧克一眼。
只是一眼。
“我們走吧。”傑克悶悶地說著，帶著點鼻音。
穆昭沒有多說什麽，領著這個少年在混亂的人群中逆行，一路向東。
……
“我們要去哪裏？”
“惡魔港。”
……
那個一切開始的地方，也是一切結束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沈迷夢幻花園無法自拔，每次想到更新前玩一把，玩著玩著就十一二點了OJZ
不過預計十章內能夠結束這篇文吧……五章小世界，五章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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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顯著的異狀，不可能不被他人註意到，如果他們不在塞爾維亞號靠岸前提前離開的話，恐怕他們就會在塞爾維亞號靠岸的第一時間被海岸警衛隊扣留，哪怕穆昭亮出自己的身份，但不滯留個十天半個月，恐怕也是走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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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與這個神秘的賽爾先生的相遇，卻讓他忍不住重新燃起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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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地客套兩句後，兩個少年離開了塞爾維亞號，乘著天色還沒有全亮，抱著救生衣下水，在冰涼的海水中偷偷向港口的僻靜處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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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敲門？”
這時候，穆昭也醒了，揭開自己臉上的帽子，聲音有些嘶啞。
惡魔道：“是傑克。”
穆昭眉頭一皺，看了看舷窗外清晰可見的港口，道：“他們怎麽還沒走？”
惡魔糾正道：“是再回來了。”惡魔一頓，又說道，“傑克一個人回來了。”
穆昭有一瞬間的茫然，接著他臉色微變，翻身坐起，雷厲風行地開門，低頭凝視著傑克那張沾著海水的臉，無聲地審視。
傑克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一點點放松自己緊咬的牙關，聲音嘶啞道：“抱歉……賽爾先生，我回來了。”
“我……想了很久……但是我沒有辦法……抱歉，賽爾先生，我真的沒打算這樣麻煩你的……但我真的……很害怕……我也真的沒有辦法了……”
少年單薄的肩膀輕微顫唞著，全身濕漉漉的，只是在門口站了一小會兒，他腳下就積了一大灘海水。
傑克沒有辦法了。
他不能拖累盧克……但他也……不像死……
誰會想要死呢？
他的生命甚至還稱不上正式開始啊！
傑克眼眶通紅，但強忍著沒讓自己露出更脆弱狼狽的姿態，艱難地控制自己在穆昭面前攤開手。◢
“抱歉……賽爾先生……”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但……求你……救救我……”
穆昭凝神一看，臉色徹底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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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是否有被邪神汙染神性的人能夠恢覆為普通人？
答案是，沒有。
世上是否有什麽方法能夠將這樣的汙染制止，讓被汙染者不再被蠶食、哪怕只是將這樣的汙染凝固？
答案依然是沒有。
超凡者交手時的靈性蔓延，會造成短暫的汙染，這樣暫時性的汙染，在沒有造成嚴重後果之前，可以通過切除部分禸體以及舉行儀式的方式，斷絕或驅逐汙染的蔓延，然而被邪神汙染的人，卻再沒有辦法可以挽回。
沒有辦法。
誰都沒有辦法。
無論是穆昭，又或是屹立多年的教會……誰都沒有辦法。
但當穆昭凝視著傑克這張比蘇茜還要年幼的臉，看著這個向來桀驁不馴野心勃勃的孩子，在這時流露出的脆弱恐懼，他不由得沈默了。
這一刻，穆昭又開始厭惡起了這個混沌的、充滿了危險和絕望的世界。
他想要改變這個世界——而這也是他一定要成為超凡者的理由之一。
穆昭看著傑克的眼睛，緩緩道：“你知道我沒有任何幫助你的理由，也不能給你任何保證。”
傑克的臉白了。
他想要哀求，但他沒有哀求；他甚至想要發怒，但他也沒有發怒。
他只是倔強又絕望地看著穆昭，嘴唇顫唞，眼眶通紅。
穆昭繼續道：“我無法保證我可以救你，也無法保證我能在危險到來時保護你，甚至在你徹底魔化之前，我還會親手動手將你送去深淵，以避免你成為邪神的一部分……就算是這樣，你也要跟著我嗎？”
傑克扯了扯嘴角，竭力露出一個笑臉，但最後他失敗了。
“我會努力的……”
傑克笑得像哭一樣。
“我會努力活著的。”
·
在悄悄地登上海港後，惡魔又隱匿了身形，消失不見，唯有穆昭和傑克走在布滿了海腥味和魚腥味的泥濘道路上。
他們向著海港的另一頭走去，而在他們身後，驚呼與噪雜的聲音慢慢響起，而後越來越大，一派兵荒馬亂的場景。
——塞爾維亞號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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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昭回頭望去，在那一片慌亂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失魂落魄的盧克。
穆昭道：“不去跟他告別嗎？”
傑克低落道：“就……讓他以為我死了吧……”
他不想變成邪神大廳中那些狂亂的人們一樣恐怖可怕，更不想要讓可能會變得這樣可怕的自己連累盧克。
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盧克一眼。
只是一眼。
“我們走吧。”傑克悶悶地說著，帶著點鼻音。
穆昭沒有多說什麽，領著這個少年在混亂的人群中逆行，一路向東。
……
“我們要去哪裏？”
“惡魔港。”
……
那個一切開始的地方，也是一切結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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